藤蚀

*私设刀刚来本丸都是幼儿形态,后来等级高才一点点恢复

*全程烛台切的第一人称

 

 

1、

我一直记得我刚来这个本丸时,所有刀种不管是短刀还是大太刀,初来时都是一副幼儿模样,只不过他们比起短刀要看起来年长些许而已。

那时候因为审神者灵力不足,堪堪只能让本丸多显现出春之景而已,我被审神者拉着手走出锻刀房就看到在走廊下垂目静待的长谷部,樱花纷纷扬扬落在他身上,有几瓣被风送上他的发上和肩上,审神者就松开我的手,伸手将他身上的樱花瓣全部拂落,笑着和他说了几句话,但我已经不太记得清了,只记得审神者和他说:

 

“那么就辛苦你了,等到过段时间岩融到了本丸,就不需要你再继续带着新刀了。”

“不胜荣幸。”

 

他语气略微起伏,因为表达恭敬而垂下的眼眸让我无法在那时看清他的眼眸是什么颜色,不过很快他就将目光移向我,眸中一片平淡无波,那时候我以为他对我有什么不满,后来发现他似乎对于其他同僚都没有什么区别态度。

我试探性开口先行问好,大概因为那时候自己还是一副幼儿模样,所以能得到他些许温柔相待,他摸了摸我的头,开口说:“先去你刚刚出来的房间拿点刀装,准备出阵吧。”

然后他再也没有对我任何停留靠近,圣带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就退离我的一步。

 

2、

他的眼睛让我想起春日的紫藤,柔软藤蔓娇弱依附在身边的大树,汲取所依附之物的营养才能存活在这个世间,但他不是。他拥有的是不仅仅什么所谓让人赏玩的名刀名号,他还拥有在所有名刀互相比较都能出类拔萃的锋利和强大。

 

我喜欢他在战场上表现出的风姿,不管是在受伤时忍不住轻笑出声的狂妄还是他赤裸裸表达出来渴望战斗的丑陋欲望。

这一切,我很喜欢。

 

他恐怕永远不自觉在某些人眼中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不如说他也不在乎。我每每在本丸庭院或者战场上看到他,都想起我曾经在织田家看到他站在织田大人身边,那时候他还是长发随意束起还有几缕垂落在耳边。我和其他兄弟躲在门口偷偷注视他们,他低着头和药研说着什么,似是注意到我们这些无名光忠的目光,抬目往我们躲着的地方看了一眼。

我畏惧得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实休,实休奇怪扶住我又往他那个方向看过去,恰好和他目光对视,最后结果是我们两个都觉得心神不宁,慌不择路逃回我们所待着的仓库。

那段时间是我在现世的长久时光中和他相遇最多的日子,其实也算不得多,很多都是遥遥往他所在之处望一眼,他在织田家还不像现在本丸时那么沉默寡言,我时常能看到他和宗三药研坐在庭院的树荫下饮酒,又偶尔在夜晚看到他坐在池塘边一个人擦拭本体刀刃,刀刃在月光折射出冰冷锐芒,刺得眼睛发疼。

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我在仓库听仆人说庭院的樱花开了,偷偷跑去庭院欣赏樱花,没有想过他和行光跟在织田大人身边,也站在不远处的樱花树下,我躲在旁边害怕被他们发现。听到织田大人像是说了什么,他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我隔着茂盛樱花看他表情就如同雾里看花,朦朦胧胧,让人想要去一看究竟。

直到织田大人因为仆人的禀告而匆匆离开,独留下他和行光,行光嚷嚷着要去喊宗三和药研来这里喝酒,他点点头同意了行光的主意,行光就风风火火跑走了。他步子踏过地面上,偶尔踩断干枯枝叶发出清脆断裂声,我才猛然警醒过来他在走向我这个位置。但想要那时候的我想要在他面前逃走无疑是天方夜谭,只能如同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不安站在原地。

他绕过一个肆意舒展枝干的樱花树,站在离我三步的位置。

他的紫眸微微沉凝,默默打量着我,沉吟了一会才迟疑开口:

“你……长船光忠的刀?”

我点头肯定他的猜疑,他这才放松下全身的警惕,原本抚在刀柄的手也放下来,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到旁边的樱花上,漫不经心开口:“喜欢樱花?”

“我只是听到别人说樱花开了,无聊才来这里看看的。”

“是吗……”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在旁边的樱花树折下一枝樱花递到我的手中,他的手指划过我的手心,我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樱花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转身离开了。我躲开前来赏花饮酒的宗三几位,回到自己的仓库,实休问我的樱花是从哪里折下来的,我说是压切折下来送我的。实休用奇怪的目光看我几眼,弄来一杯有沙土和清水的杯子让我把樱花枝插进去,原本没几天就会凋谢的樱花硬是靠着这杯沙土和水多绽放了几天。

最后那枝樱花还是在我听到他要再次出征那天凋谢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有像那天能那么接近他的机会了,每每看到他都是在织田大人身边脚步匆忙,片刻停留都不曾有。

一直到日后实休被信长看中,我才在消息闭塞的仓库中得知原来他已经离开了织田家。

再过一段时间,我也离开了织田家,我在别人口中得知实休、药研和行光在本能寺陪伴织田大人被烧毁,实休被人从残垣中寻找发现到的时候刀身残破不堪,付丧神的气息再也感觉不到,我想,实休应该是死了。

再不久之后,安土城也燃烧了起来,那座全天下最壮丽的城池最后也落得和主人一个下场,在大火中陨落,听别人说宗三也被供奉在那个城池。在最后,他明明是最先跟随织田大人却从来没有被人记住,我也很久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

就像他也和实休他们一样,死在本能寺的火焰中,死在安土城的废弃中,陪葬在织田信长的陨落中,了无生息。

在我日后又再像当初织田家一样,再次沉寂在仓库最深处,大火也对咆哮着对我而来,我一言不发被大火吞噬掉全身,彻底消失了神智,那段昏睡的时间我一直不停做一个梦。

我梦到我从来没有看过的琵琶湖,我梦到我已经很久看到的夜空,我梦到那开得灼艳的樱花,我梦到全部都是火焰的城池,我还梦到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樱花树的深处,身姿影影绰绰,他似乎回眸风轻云淡地看了我一眼,但我已然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他的。

 

3、

老实说,在后来因为灵力的注入有能够唤醒记忆的充足灵力,我就不喜欢自己现在这幅就连看他面容都要仰起头的姿态,甚至在最严重时,就连审神者都能看出我的不满,审神者问我是不是和长谷部闹矛盾了,我否定了这个猜疑并且询问审神者我能否去陆奥守的队伍升级。

审神者答应了,长谷部对于我和陆奥守队伍中的大和守的队伍调换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很平静和陆奥守交接了审神者下达的命令。

我在他们两个人旁边犹豫想要问他对此有没有任何疑惑,但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来,他也很平静等待我说出来。他的注视平淡而漠然,我这时候才想起我从来到本丸这数个月时间,我从来没有在他的眼眸中看出一点高兴和悲伤的情绪,就算在这个本丸初始最强部队去攻克不知道从何处出现的新敌人,陆奥守和加州扶着重伤的他匆忙踏进本丸,他躺在手入室对闻声而来的审神者冷静说不需要浪费手入札,打刀手入时间并不像太刀和大太刀那样缓慢。最后审神者强硬使用了手入札,他也只是顿了顿,就垂目默认了。

 

因为那次重伤,他被安排了内番,是和我们这些后来者进行手合的训练,我兴冲冲第一个上去拿了木刀上去,可惜的是那时候我们两个人等级差距实在太大,没有几下我就被他用木刀被磨圆的刀尖指着喉咙。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但我相信如果他真的有意想要杀掉我,那么就算是这把木刀,他也可以轻而易举斩开我现在这幅和普通人类没有什么不同的身体。一切就如同他那被魔王所赋予的名字,危险得让人在其中沉醉又止不住因为害怕而颤栗。

他似乎对和我们手合兴致缺缺,毕竟论起刀法我们并没有什么好指教的,刀指教刀的刀法本来就是笑话,就算有些刀的前主是一个从不使用刀的人,我们作为刀的付丧神天生就知道如何最好使用自己,毕竟刀存在的意义本身就并不浪漫。

就如同我和他的名字,通过斩杀性命才得到的充满血腥的名字,怎么都谈不上风雅和美感。

这时候我已经能够和他平视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抬起头才能仔细看他的眼睛。我喜欢他的眼睛,大概是出于一种奇妙好笑的心理,我每次看他的眼睛总能想到一些很美好的东西让我心情雀跃起来,但伴随这种雀跃我却总会有些沮丧。

他的眼睛中似乎从来不曾有我。

他眼中我能看到院内春樱的落英、能看到夏天夜空的星辰、能看到秋天鲜红的落叶、能看到这个本丸的小小天地,但他偶尔看向其他人和我,都似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只有看向审神者时才会微微专注。我有点羡慕审神者,我喜欢也希望能够有一天在他眼睛中看到自己,被他专注对待,想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这种心情就像审神者给乱藤四郎带回来的恋爱漫画中的少女,让人有点耻于开口。

所以我从未和任何人说出过我对他的心情。

 

4、

这个本丸在一天天走上正轨,作为本丸资历最老的几把刀,陆奥守、加州和他都很早就不再如何出阵了,五花四花的太刀、大太刀和三名枪都来到这个本丸,晚些来的打刀都不太能有当初他们几个日日出阵的待遇。审神者的灵力也一天比一天强大,他似乎乐于让本丸的季节和现世同步,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我走出房间就被迎面吹来的风雪逼回房间,但其实我挺喜欢这种寒冷的季节,大约是因为本体曾经被大火烧毁的经历。

现世,真是一个让人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啊。

我想起我当初还在前主手中所看到现世,那个现世是一个让人热血沸腾也让人心生忌惮的世界,有名震战国的枭雄诸如织田信长也有奇谋诡略的智者诸如黑田如水,我所跟随的前主对前者更是心生敬佩。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摸了摸和前主像似的眼罩,笑了笑。

走过长长走廊,在一个转角处我看到他站在一个雪人面前,雪花已经在他身上铺上了薄薄一层,显然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我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没有多想什么,快步走出去上前拉住他,他原本在垂着眼沉思什么被我一拉才猛然惊醒过来,微微睁大了眼睛看我,原本落在他眼睫上少许白雪顺着动作落入他眼中,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反射性抽出被我拉住的手捂住眼睛。我站在他面前手足无措,心里想着要不要帮他但又不知道从何下手,只好手脚僵硬等他自己缓过来。

好在白雪是会融化的东西,没有多久他就缓过来抬头问我:“烛台切,你有什么事吗?”

白雪融化的水在他眼中显得他眼睛有点湿润,我已经从最开始还要抬头看他到到现在微微低头才能和他对视,从上面看他和以前是不一样的感觉,我很喜欢现在这种看他的角度,我心里带着不为人所知的喜悦看向他的眼睛,我却发现他没有看我。

 

他的视线明明移向我这边,仿佛在看我,然而我还是没有在他眼中看到我。

一片空茫的深情。

却只有这冬日从天而降的漫漫白雪蕴含其中。

 

冷漠得让我在心中心生畏惧,原本积攒的勇气一下子被抽空,胡乱和他扯了几句说不要大冬天站在大雪下面,就脚步慌乱逃离了这个地方。在逃走中,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视线没有看着我这个方向而是转向另外一处树枝上被积雪压沉了的樱花树。

随着距离一点点拉长,他的身影在风雪中逐渐模糊,这种感觉让我不安,仿佛要是哪一天我没有注意他就会如同昨天还缠绕着樱花树开得茂盛的藤花,今天就因为漫天风雪而消失不见,去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独留他一人踽踽独行。

 

“藤花,谢了啊。”

 

5、

在鹤丸过来告诉我,他和日本号吵起来时,我第一反应以为是鹤丸的新恶作剧,一边忙活着手中的食材一边说请不要开玩笑。结果鹤丸抢过我手中的野菜,很认真说不是我开玩笑,长谷部和日本号真的就在庭院吵起来了。我看着鹤丸认真的表情相信了他这次不是开玩笑,急忙走向庭院连鹤丸故意将今天原本预定好要吃的野菜踢到一边都没有注意到。

来到庭院果然看到日本号被次郎太刀拉住,他身边站着博多和厚,日本号大声说着什么,而他微微抿唇看向别处,一脸不耐,不着痕迹护着身边的博多和厚。直到日本号说到黑田长政时,他的神情第一次有了变化,我第一次觉得他是在难过。

“就算我想陪伴那位大人去安乐天国,但作为刀的付丧神要怎么才能终结自己的生命。”他看向日本号,一字一顿问他,“你能给我答案吗?正三位殿下。”

语气中讥讽是我所没听过的,他看到因为他们两个人的争吵而聚集起来的人皱起眉,低头和博多和厚说了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我跟着他的脚步走去庭院一个偏僻处,那里有一处藤花爬满了墙壁,他似乎很喜欢这里,我经常能在这里找到他。他察觉到我跟着他,余光在我身上停留一瞬就移开,自顾自在一处凸起来的石头坐下来。

他抬眼看着天空,这里的天空都是由审神者的灵力铸造而出,虽说竭尽全力想要和真正的天空陪你过像似,但总是多一分匠气少一分自然,连飞鸟都不会有的天空,只有灵力而造的假白云和假日月悬挂而上。

“我在黑田家也经常这样,看着天空上的白云日月和飞鸟就这么过了一天。”

“很无趣平庸的生活,因为我是黑田的刀所以我必须要忍耐这样无聊的时光,所以我在黑田家无数次回想起我在织田家的日子,在那个男人身边,总是不缺乏战斗和每日都能看到有人因为他的权柄而折腰。那样的生活才能让我觉得我是活着的。”

“一直到长政大人出现,我才发现等待也是有意义的,和以前一样也是看着白云日月打发时光,但似乎因为有期盼也没以前那么无趣了。人类是有生老病死的,就算付丧神的能力再强大,就算我现在拥有可以改变历史的可能性,我还是救不了长政大人。”

“人死了,再怎么等待我都等待不到他们了。”

 

他站起身,直直看向我。

这次他眼中有我。

 

他向前迈了几步走到我面前,伸手似乎想要抚摸我,我被他这种少有的温柔迷惑,情不自禁往前迈了一步,最后他只是把两指搭在我脖子的血脉上,我感觉到他手指压迫着我的命脉的窒息感。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从他搭在我脖子的手指上一点点蔓延开来,缓缓缠绕住我全身,最后在我的血脉深处、在我的心脏深深扎根,疯狂汲取我体内的温度和营养在我体内不断茁壮长大。

他的手指温度比旁人低上几度,而我并不觉得冷,相反我相当喜欢这种感觉。

 

“别跟着我了,我没有什么好值得你期待的。”

 

藤花开在了我的体内。

一点点腐蚀我的身体。

 

6、

我开始厌烦又贪恋这种感觉了,大约是炎热对于冰冷天生的渴求,我脖子上被他触碰的地方每每午夜梦回总会觉得那里一片冰凉,我想要更多去触碰他。这种欲望来势汹汹,打得我措手不及,但他除却那次之后再也没有怎么亲近我,就连平时日常关于出阵远征的交接,他也是安静跪坐在审神者的身边,目光澄澈空荡。

这样一点都不好。

作为刀偏偏却有这种本应该属于人类的麻烦,就是看着他都心生万千欢喜,人有爱恨嗔痴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刀也有七情六欲。深情在一开始就在我的体内深处播种下来,在那么长久的时光中,随着我每日都能见到他的面容和同他呼吸着同一处的空气早就不知不觉生根发芽。在他那一天的触碰才用一种我根本来不及阻止的速度蔓延至全身,在我每一次呼吸和我宣告它的存在,霸道强势得不容我忽略。

也许在某一日它汲取完我的温度和营养在我的尸体上,为他开出最鲜艳耀眼的花朵作为心意的表达,祈求他不经意的一眼能够注意并且愿意采摘下来。

 

在今日的远征报告完成后,他和我们一同躬身退出审神者的房间,在经过庭院的池塘旁边,一条鲤鱼跳跃出来却倒霉得没有再落回池中而是在我们两个人脚边扑腾,我喊了他一声:

“长谷部君。”

 

他微微侧头,视线看向我这边。日光穿透他发间的疏漏,在他脸上投落下晦暗的阴影。

 

没有我。

没有任何人。

 

我闭上眼,只觉得体内那个生了根的东西扯得我心脏隐隐作痛。

 

7、

真让人期待又害怕啊。

 

我内心所抱有着一个我和他双方都拥有的秘密,但他似乎并不在乎也抛弃了这个秘密,只有我一个人坚持着这个秘密的存在。当这个秘密化作与他最相似的紫藤在我体内生根发芽,现在依靠着我的温度和营养不断成长,到底什么时候开出最艳丽的花朵用于表达我的心意。

现在出阵、远征、内番,就仅仅是远远看上他一眼,我就觉得体内藤蔓已经扎进我的骨髓,叶子摆动划过我的心脏和血管,撩得我心中瘙痒疼痛。

这种永远无法言表的东西,大概直到我死的那天才会在我尸体上开出最艳丽的花朵吧。

 

我的身体一天天被腐蚀透骨。

在紫藤绽放的那天才会停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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